以前的民办教师有多纯洁？

小时候在农村生活，在农村上学，碰到了好几位品格高洁，像亲人一样的老师。这些老师现在被大家称作民办教师，以前的老师人心纯洁，教书育人还要务农，风里来雨里去，他们的灵魂如此有趣，庇护这小小一方的孩子们，呵护他们成长。

子春|文
小学三年级，放学回家后，我对我爹说：爹，你猜世界上谁起的最早？是我们的赵老师！我们赵老师五更起来喂他的牛，下地割麦，然后给我们上早课，这些天还要给他家的番茄豆角搭架子。
这些都是我放学路上听他和张老师聊天说的。我爹听完，皱着眉说：学校的老师家务这么繁重，咋保证教学质量？有空我得去学校看看。
过了些天我爹笑眯眯的说，我一点也不担心赵老师教不好你们。赵老师人品过硬，做事情有板有眼，看看他家的牛就知道了。
赵老师的牛养得都有精神。一个做事认真负责的人就是一个主贵人，值得信任。
我爹仅仅去看了一下赵老师的牛，便下了赵老师完全可以胜任一个好老师的论断。
赵老师那时候30来岁，走起路来当当的，颜值绝不低于当下影屏上的当红男明星们。大眼睛长睫毛有点类似于他的牛。
如果长久盯着牛眼睛看，会感觉那里蓄满一汪清澈的智慧。
赵老师的眼睛里也有这样清澈的智慧，但同时多了犀利威严。他的眼神朝教室一扫，任何邪念都不敢起一丝涟漪。

赵老师家里种了20多亩地，有数亩菜园，养几头牛。
上有老下有小，年轻的师母是地道的农妇，一年四季被田里的阳光洗的皮肤黝黑发亮。
赵老师在教学之余，就像诗里写的：劈柴、喂马（牛），关心粮食和蔬菜。赡养老人，带娃，摸着十二节气耕作，风里来，雨里去。
他的生存状态就是半农半教。像赵老师这样的有一个特定的称谓：民办教师。
我爹说的一点没错，赵老师对教学一丝不苟，家里活重，赵老师却以教学为重。他每天象少林武僧一样早起，展开一天的磨练。
成年后我读到了西西弗的神话，讲西西弗被罚，每天推一块石头到山顶，推至山顶又会滚下山脚，西西弗便一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滚那块巨石。
西西弗的苦役很象赵老师的生活形态。
只是赵老师在做事的时候精神更为饱满，比如黑板上的板书永远刚劲清楚，比如吆喝牛的时候，能朝天空甩出响亮的“炸鞭”，比如在地里一身泥一身汗，到教室里永远都是整洁的中山服。
据官方资料定义：民办教师是中国特定历史条件下形成，是农村普及9年义务教育的一支重要力量，为农村普及小学教育补充师资不足的主要形式。
大概我是一个农村学生的缘故，从小学到初中经历了好几位像赵老师这样的民办教师。
小学四年级教我们的是李老师，李老师的情况和赵老师一样。他还和赵老师一样，对学生亲。
这种亲，是亲人的亲。那时候我们常玩老鹰抓小鸡的游戏，更确切的说，老师就像保护小鸡的那只老母鸡，那种呵护的用心，让人难忘。

我们班有个女生叫童莉，她个小胆小。
常为一点小事而哭。本来作为小孩子，世上有多少事是我们的阴影啊，我们怕路边突然窜出来的狗，怕传说中的狼，怕天上俯冲下的老鹰，怕马路上的车，怕蛮横无理的人……
那天童莉被一个患严重精神病的人冲撞了。我们叫那个人老疯子。老疯子的样子不可描述，偏让最胆小的人给遇上了。
她越跑，他越追。跑到学校，童莉已经是精神涣散，头发凌乱，膝盖磕破了一层皮，拼命哭。
在我们的围观下，李老师绞干毛巾，帮童莉拧掉鼻涕泡，给她擦了把脸，就像父亲对待他的孩子般，指导她用酒精清洗了伤口。
他说：童莉是我见过的最聪明的孩子，遇到危险分子，知道往学校里跑，把自己带到这一个安全的地方。
在李老师的开导下，受了惊吓的童莉最终破涕为笑，和同学们玩起了游戏。
李老师却在班上开展了一轮轮的安全教育，包括碰到狗怎么对付？碰到坏人怎么应对？碰到自然灾害方面的危险如何应对？
他告诉我们碰到狗之类的“热脸子”切不可举止夸张，呲牙咧嘴挑衅。我们的祖先老早驯化的狗，说明动物可以沟通。
遇到狗要安静沉着，尽量表现出友爱和善。也不是所有咆哮的狗都是来伤害你的，那可能是它们怕被你伤害了罢了。
我们班有个男生叫小东，他生在一个问题家庭，所以造就了他很多的问题。比如邋遢、迟钝、每天迟到，贫穷、学费能拖两学期。
因为迟到李老师教导了他无数次，一遍一遍的家访。
  
小东的软弱孤僻让他成了我们欺负的对象，没事就会挠他一下。有一次几个男生在操场打小东，被李老师抓住。
李老师明确告诉我们，世界上他最深恶痛绝的两件事：坑人和欺负别人。
李老师把小东作业贴在教室光荣榜的位置，告诉我们小东的作业永远干净整洁，一笔一划，值得我们班任何人学习。
那个洋气的教音乐的女老师调城里去了。学校从我们村请了一位大叔教音乐课。
这位大叔对我来说，就像一个出土的文物一样，浑身是土，他会唱歌吗？
我听到李老师说大叔很有才华。
第一节课，大叔的风琴怎么也弹不出声音，大叔满头大汗的修了几节课后，教会了我们很多好听的歌，《映山红》、《打靶归来》、《兰花草》……
说到才华，教我们的民办教师赵老师李老师张老师马老师黄老师，他们都善书善画懂乐器，各具才艺。
至今我还会回味李老师给我们讲的语文课。那一年我创作了数本歌颂生活的“诗集”，几本观察植物的笔记，皆是受了李老师善美教育的启迪。

小学时候生活的就像阳光一样美好，无忧无虑，自由自在，毕竟我们有那么多有趣的灵魂所庇护着。
上了初中，又遇到一位民办老师：老唐。老唐50多岁了，憨态可掬的样子。老唐教英语，听说他最初学俄语，所以英语发音总透着浓重的俄语味。
据说他俄语学得很溜，但学校不用俄语，老大年龄又改为英语，全靠刻苦用功。有个老师说老唐背过的英语资料堆满一间屋。
每次我们喊“顾的毛宁替切儿”时，他都会习惯的挥着手，像是俄语片中滑稽的一位人物。
老唐年纪大了，患过中风，家里有个要人侍候的高龄瘫痪的老娘，一群孩子。
家里的活儿常常力不从心，像收麦吧，别人早结束了，他还在一点点挪动中。
那年班主任派吴同学带领几个同学去支援老唐。比较早熟，干活麻利的吴同学指挥同学们三下五除二帮他收割了一半麦子。
第二天老唐赶到学校坚决拒绝接受支援，他说学生永远应该以学校学习为任，不能乱来。
吴同学与他争辩，他指着吴同学说，吴，我命令你不准去。他一急，蹦出一长串俄语，搞得我们哄堂大笑。
记忆中这些“土味”老师们，纵观他们的一生，似乎都没有脱离吃土的命运，他们承负自身生命之重的同时，完成教书育人的伟大使命。位卑而不辱使命，身弱而承载重任。

我听人说：从前的人推崇“君子”，甚至认为，有君子的地方，风调雨顺，五谷丰登；没有君子的地方，山穷水恶，面目可憎。
这些外表土味、低调的老师们，内在却是一腔君子的风骨与节操。没错，他们以纯净的灵魂守护着校园的纯净。
我不知道他们是否因为是过去式已被遗忘，反正我的心中，永远有他们在。对我来说，他们教给我的最重要的东西是文化，是生命的教育，是根植于内心的修养，是人格的完善与升华。
反观现在，一股邪风令社会沦陷，人心崩坏，连校园也不复为净土。各种师生丑闻层出不穷。一本《房思琪的初恋乐园》令人抑郁难安。是到了反思的时候了。 （图片来源于网络）
作者简介
子春，关注自然、植物、文化，关爱家乡河南。